何是快樂？荷式快樂！
#荷蘭交換 100天 - 原來我從來沒搞懂過如何生活
今天是我來荷蘭交換的第 100 天。
如果問我說，這 100 天來在荷蘭過得如何？我一定會回答：「非常、非常、非常快樂。」
快樂不是因為我在這 100 天內周遊列國，而是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安分地待在荷蘭境內，讓我得以真正在此「生活」，而這種「生活」帶給我空前的體驗與快樂。
待在荷蘭的日子才是讓我真正滿足與快樂的時光。
只要有理，做什麼都被鼓勵
荷蘭是創新出了名的地方，2021 年全球創新指數（Global Innovation Index）荷蘭排名全球第六、全歐洲第四。在這裡待了 100 天後，我發現他們可以如此創新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做什麼都會被鼓勵」。
來荷蘭的第二個星期，我跟朋友在市中心廣場買了冰淇淋，到廣場前方、擁有 200 多年歷史的市政廳上面吃。我們跨越位於二樓外側的欄杆，學當地人坐在欄杆上面，雙腳懸空，正對著廣場大口吃冰。吃到一半突然有人從背後對我們喊了幾句話，我本能地害怕是市政廳的警衛警告我們不能這樣做，畢竟在公家機關外面的圍牆上，還跨越欄杆，坐在上面吃冰淇淋似乎是一件不太得體的事情。沒想到喊話的是一位剛從市政廳走出來的大叔，他笑著對我們說：「小心你們的冰淇淋掉下去喔！」
我笑了。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句可愛的話。
我們坐在這裡一點關係都沒有，即使後方就有市政廳警衛，即使洽公的人來來往往，即使跨越欄杆有掉下去的風險，只要你喜歡、你為自己負責、沒有犯法，就可以。
冰淇淋的安全都比你做這件事的正確性還重要。
在課堂上也是一樣的。
某堂課我們被要求上傳報告的海報圖檔，由老師們統一印出，好讓大家現場報告。我完全沒有多想，只在筆記本寫下要繳交圖檔的日期。
突然有位同學舉手，直接了當地問老師說：「為什麼要交海報圖檔呢？現在科技那麼方便，印出每組的海報既不環保又不方便，我們用電子檔報告不行嗎？我不懂印出海報的意義何在，在我看來是多此一舉。」
老師聽了後覺得他的建議很好，說回去會跟其他授課教授討論看看，結論會再讓我們知道。
我覺得同學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我從來沒想過要跟老師爭取用電子檔報告的機會，更不用說舉手跟老師講我覺得印海報很沒道理。
隔週我們用電子檔報告，還因為不用上傳圖檔，多了一天的準備時間。
在這裡有許多習以為常的生活細節，卻忽然覺得可以「有點不一樣」。
像被他點醒一般，荷蘭叫我凡事多想一點。
為什麼我會覺得不能跨越欄杆吃東西？為什麼我會害怕被警衛罵？為什麼我不會質疑老師的要求？
荷蘭人其實很有原則，但是原則要有理，他們才會遵循。在這裡我很快樂，因為我不用害怕犯錯被責怪，不用害怕看法被否定，只要行為有理、想法可循，做什麼都會被鼓勵。
當你可以 100% 衷於自己
荷蘭是個很注重「個體」的國家，尊重每個人的差異，把每個人當作一個完整的、獨特的個體看待，並不會把誰歸類在某一個框架底下，也不會對特定的族群有過多的社會期待。荷蘭人也鮮少會對一個人的行為、衣著、喜好有所評斷，他們非常支持你做自己。
這樣的「不評斷」讓我覺得非常舒服。
在夜店我可以自在地站上舞池跳舞，不用擔心自己跳得如何，因為沒有人會評斷你的舞技，那是單純享受與朋友跳舞的場合；在教室裡我可以自在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因為同學不是帶著評斷你能力好壞的態度聽你發言，而是很真心地希望與你交流，知道「你」身為個體在想什麼；在路上你可以穿著奇形怪狀的衣服，卻不被旁人側目，因為那是你的風格，不會有人評斷。
我來的第二週剛好是當地的音樂祭，我和朋友在熱鬧的大公園裡亂晃。
公園裡的一群人跟著 DJ 的節奏，在湖中央的木臺上瘋狂熱舞，旁邊草地上的人卻靜靜地躺著曬太陽看書；另一群人在湖邊的木椅上抽煙、吸大麻，隔壁桌的人卻邊吃鬆餅，邊跟著店家的音樂唱歌搖擺；其他的人手拿啤酒，邊走邊跟朋友、家人們愜意聊天，決定要吃哪一間攤販當晚餐，另一群人照著他們的日常習慣，在公園裡遛狗、慢跑、踢足球。
身為初抵荷蘭的外人，這個場景給我非常不協調的強烈衝突感。想像將音樂祭的各個場景切割，每個場景都是獨立的碎片，人群在做全然不同的事，享受著截然不同的氛圍，完全不像在同一個音樂祭的人。
這些碎片在我看來根本拼湊不起來。
然而荷蘭人就是這樣，時刻做自己最喜歡的事，享受想要享受的氛圍，不受其他人干擾，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們（實際上也真的不會有人評斷他們的行為），這讓他們得以自在地衷於自己，沒有束縛。
有次我去參加了電影之夜，主持人開場時問在場的學生說：「有沒有人曾經告訴你們，不管你現在是什麼狀態，你永遠都有機會變成你理想中的樣子？」坐在我前面的女生舉手說：「整個荷蘭的教育體制都這樣告訴我。」
我沒有辦法形容這個答案讓我多羨慕。
在這裡我很快樂，因為我就是 100% 的我，不用被外界眼光評斷、不用迎合他人的期待，沒有名份、沒有標籤，任我做誰都可以。
當你終於可以是自己最想成為的樣子，這種快樂真的無以言喻。
生活不是工作之餘，而是人生主體
我上的一堂課剛好跟一間新創公司合作，新創公司的老闆很好奇我到荷蘭最大的 culture shock 是什麼，我跟他說是整體社會對於一個人選擇自己生活樣式的尊重，以及對生活跟工作的態度。
具體一點來說，在荷蘭一個中年人如果沒有正職的工作，並不會有人說第二句話；一個大學剛畢業的新鮮人如果不找工作，跑出去渡假一整年，也不會有人成天問他工作申請進度如何。
社會高度給予你選擇生活的權利，因為生活是你人生的主體，工作不是。
新創老闆說，在荷蘭擁有兼職工作的人非常多，而且就算是正職，上班時數也很少，六日一定放假，不可能加班，現在甚至有很多新創公司開始實行一週上班三天、週休四天，因為他們認為這樣做員工在那三天內會更有效率。
根據 Statistics Netherlands (CBS) 以及 OECD Stats 的統計顯示，2021 年荷蘭有 48% 的勞動人口都是兼職員工，整體勞動人口平均上班時數每週只有 30.3 小時；而根據台灣勞動部統計，台灣 2021 年的年勞動時數是 2,000 個小時，大約等於一週工作 38 小時。跟荷蘭相比，台灣人等於每週多工作了一整天。（不過荷蘭缺工的現象其實很嚴重，許多協助企業的組織都在呼籲應該要延長員工的上班時數，解決短期內的缺工問題。）
在我眼中，荷蘭人在心態上把工作當成生活的一部份，所以他們很享受工作的時光，覺得自己是在為社會創造價值；在實際生活中，荷蘭人把生活跟工作分得很開，他們有兩支手機、兩台電腦，下班後工作用的電子產品會全部關機，避免工作打擾他們的下班生活。
也許是因為工時短、心態健康，荷蘭人都非常樂在他們的工作之中，公車司機永遠都會跟你說 morning、have a nice day；賣場店員會主動過來問你需不需要幫忙；超市店員在結完帳後會跟你說 have a nice day；餐廳服務生會跟你說 have a nice evening ⋯⋯。
這些都不是被要求的。
當他們微笑跟我說這些的時候，我不禁懷疑，怎麼可以有人工作這麼愉快？但是想想，當你把工作當成生活的一部份，而你又很享受生活的時候，又怎麼會不愉快呢？
我跟新創公司老闆說，很多台灣人回家還會繼續加班的時候，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我，問我說：「為什麼？」
我一時半晌也無法解釋為什麼，但我內心的答案是社會氛圍。
可能在台灣加班多做事會被主管肯定，讓我們可以早日升遷；可能因為事情真的多到做不完；可能因為我們想透過加班多賺點錢，讓自己快速存到錢，過好一點的日子。
不管是什麼原因，背後的心態都是：「我需要工作來支撐我的生活。」這隱含的假設是工作與生活在本質上是分開的，下班後才是生活。
但，我們又什麼時候會下班呢？
對於荷蘭人來說，加班是沒有效率的表現，而生活也不是下班後的事，是一直都在發生的事。他們不是很在乎工作頭銜、不是很在乎功成名就、不是很在乎到底要賺到多少錢，重要的是你在做自己覺得有意義的工作，並且在當下就活出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樣態。
在這裡我很快樂，因為我學會讓工作成為生活的一部份，我做事情不再是為了一個頭銜、一個履歷上的名稱，而是因為我自己想學、我有興趣、我真的喜歡，所以我願意花時間。
「荷蘭人不需要額外的小確幸，」
我對朋友這樣說。
「因為他們的生活本身就已經是大享受。」
原來我從來沒搞懂過怎麼生活
在台灣的時候，我跟朋友自詡為「裝悠閒大師」。
明明還有超多事情要做，卻在午休時間特別去買頓好的，在學校的草地上野餐，導致下一堂課遲到；在學校活動跟社團活動中間勉強擠出時間，匆匆買些甜點回來犒賞自己；明明隔天要超早起床上學，卻凌晨三點在宿舍邊吃洋芋片邊看電影，假裝清閒，假裝自己有生活。
這些回憶本身很美好，也是我跟朋友很享受的時光，但現在想想，我們為什麼需要運用這些極瑣碎的時間去做一些讓自己快樂一點的事情呢？因為工作的時候我們並沒有在生活，而我們忙到沒有時間生活，只好利用短暫的片刻，報復性地滿足自己。
這不叫做生活，這叫忙裡偷閒。
用好笑一點的方式說，是荷蘭人從來不用裝悠閒，因為他們本來就很閒。
用正經一點的方式說，是跟荷蘭人比起來，我從來就沒搞懂過怎麼生活。
在荷蘭住的這 100 天，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快樂。
我很快樂，因為我可以大膽嘗試與挑戰任何事情與原則；我很快樂，因為我可以成為自己最喜歡、最勇敢的樣子；我很快樂，因為我可以在忙碌與工作中找到意義，用不一樣的心態看待工作與生活的關係。
我在荷蘭很快樂，因為我終於搞懂如何生活。
小後記
謝謝看到這裡的每一個你！
個人感受一定和居住的城市有關，荷蘭不全然是我看到的樣貌，我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 100% 了解荷蘭，之後會再寫一篇文章介紹我居住的城市 — Groningen！我的快樂有很大一部分源自於這座美好的城市。
希望這篇文章對於在猶豫要不要來荷蘭交換或生活的你有一些幫助。荷蘭真的每天都讓我驚奇，也讓我每天都發現不一樣的自己，推薦來這裡的程度大概跟我的快樂程度相仿。
非常、非常、非常推薦。
希望你也喜歡，我喜歡的荷蘭。
